一地猫毛 - That Interpreter

春天到了，女人和猫都到了掉毛的季节。男人则操起了吸尘器和粘毛刷，把地上的、桌上的、床上的毛收集起来，丢到垃圾桶里。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猫毛，女人和猫都不是很心疼。温暖的春日里，一个很开心地笑着，一个很宽心的睡着。

在外面游荡的人明显多了，脸上看不到前几天还有的对死亡的恐惧，也看不到哄抢大米和卫生纸以后该有的惭愧。除了还戴着口罩，大家都像平时一样，慢悠悠地在海边逛着。甚至可能比平时更开心，因为现在的海边已经没有游客的踪迹，全都是自己人霸占，应该有一种胜利者的骄傲。

在海边钓鱼的人，是一群坚持不戴口罩的人。海边下水道的臭味和海水的腥味混合在一起，他们都不惧怕，那无味的病毒，大概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吧。危险的野生动物也只局限于那些长着皮毛和四条腿的，鱼好像并没有威胁。

海面上空空荡荡，就像这几天的高速公路。偶尔开进来一条货轮，甲板上的集装箱却像是小时候大院里的平房一样，间隔也像极了巷子。原先在海面上漂来漂去的楼房不见了。

香港警察的直升机在上空快速飞着，朝着对岸湾仔码头飞去，那里有一个停机坪，只点了一下地，就又飞起来，朝远方飞去。那个方向可能又有什么不成气候的游行和暴动吧。不知道地面上有没有准备足够的塑胶马，以一敌百。

过了个比读书寒假还长的假期，上周末去拿体检报告，已经收获了“肥胖”和“脂肪肝”两枚勋章。医生嘱咐，少吃肉多吃鱼，少吃糖多运动。这两枚勋章更像是我老婆的，而不属于我自己。听完医生嘱咐之后，我把医生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婆。我和老婆说话从来都是一五一十，这导致了两种结果，一种是我说话特别少，还有一种是我说话像上课和做汇报。

老婆听完我的汇报，就接过了两枚勋章，挂在胸前。一枚叫“谁让你不听我的”，另一枚叫“再不听我的就跟你离婚”。男人在婚姻和爱情里，能用的招数很多，最好用的一招叫“厚脸皮”。而女人的招数虽然不多，但几乎招招都非常好用，“生气发脾气”尤其如此。老婆可以用生气发脾气表达一切的情绪，那天，就是表达对我的关心和期望。

对老婆一五一十的男人，不可以答应了不做。所以，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，迎着下水道和鱼腥味对海风，我要去磨练身上多出来对那一块附着在肝脏上的脂肪。

跑出了住宅区，旅游区的道路顿时开阔，海边不再有游客，路边不再有大巴。摆在商场门口，专供游客打卡拍照的可爱巴士，对着空空荡荡的人行道，形单影只，连隔栏都显得多此一举。车轮被藏在车底下，很像《守望先锋》里飘着的车。

大概是因为耳机里放着钢琴曲，所以我一路都跑得很慢。而且视线从来都不在前面的路上，而是歇着头，看身边的海湾。反正，前面也没人，所以不用担心会撞到谁。跑跑停停，快到五公里，觉得身子终于热了，也开始出汗了。身上的脂肪并没有侵袭双腿，所以我跑起步来还能像没长胖一样。

身边一个肤色黢黑的大哥跑过去了，一点声音都没有。原来是没穿鞋子，赤脚跑步。他的皮肤很明显紧紧贴着下面的肌肉，能看到凹凸不平的肌肉线条和蓝色血管。线条越柔和，身体就越没用。看他跑过去，我就停了。有时候，这样的时刻会让你想很多。比如，他赤脚，而我穿着耐克跑步的收缩袜子和最新款跑鞋，但他跑在我前面。还比如，我想买一个四千块钱的电纸屏阅读器，而别人读书却读的比我多。一想到这些，就让人想放弃，自己总是能放错重点。

所以，我一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商场，买一杯咖啡喝。这家店的咖啡豆风味很好，虽然价格很贵，量也比星巴克少很多。星巴克的作用就是让人安心，不管我在任何地方，只要走进任何一家星巴克，等五分钟，就一定能拿到熟悉味道的咖啡，这个咖啡一定不会出彩，但永远不会出错。同样功能的店还有麦当劳啊、肯德基啊等等之类。这就够了。

Coffee Academics是去年才开始喝的一个店，走精品咖啡路线的。而且，是个蓝店（支持一国两制、反对港独暴力）。但是哦，上周去另外一家店的时候发现，他们的一个店员身上有黑暴运动的纹身，看来黑暴是口嫌体正直，为了赚钱也可以为蓝色的老板打工。像我这种脸皮薄的人，如果让我给黄丝老板打工的话，可能早就辞职了。先死的都是有原则的，不要脸的人不可战胜。

回家路上的一个旅游巴士停车场被塞爆了。记忆当中，这是第一次见到这里停满旅游巴士。从去年闹黑暴革命开始，旅客数量就直线下降，到今年年初封闭关口，旅客数量接近最低。旅游业和零售业萧条的景象到处都能看得到。停车场出口的地方，横着停了两辆大巴，像是摆明了短时间不会挪动的样子。一辆旅游大巴可能就是两个家庭糊口的工具，这个停车场里停放的是几十个家庭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