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9年春末夏初,当天是周六,天很热,身上黏黏的。学校的大草坪上坐着几百个人,坐在木质的折叠椅上,一排一排的。我们都穿着蓝色的尼龙毕业袍,听着又长又臭的讲话,很不耐烦。典礼终于结束了。我们把学士帽都抛起来,正式从大学毕业,离开我的母校,麻省沃谭市布兰代斯大学。我们很多人的童年,在那一天才算落下帷幕。
典礼结束以后,我带着爸妈去找莫里·施瓦茨。他是我最喜欢的老师,个子不高,走路也喜欢小碎步,好像风大一点就能把他吹跑。那天他也穿着袍子,像个预言师一样,可是因为太矮,也很像小精灵。他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,银发已经稀疏了,在额头上凌乱着,大大的招风耳,高鼻梁,灰白的眉毛又长又密。他牙不齐,下牙朝里歪着,好像让人一拳打进去了,笑起来效果拔群,好像听了最可乐的笑话一样。
他跟我爸妈说,他开的课我都去听,“你们这个儿子不一般。”我有点不好意思,低头看着脚。临走前,我送给他一份礼物,是个黑色的公文包,正面印着他名字的缩写,前一天刚刚买的。我希望自己一直记着他,应该也希望他别忘了我。
他看着公文包跟我说:“米奇,你是个好苗子。”然后抱了抱我,拍了拍我的背。我个子比他高,所以他抱我的时候感觉乖乖的,就好像我比他大,好像我是大人,他是孩子。
他让我随时联系,我想都没想就说“一定!”
松开手的时候,我看到他眼角挂着泪。